第52章

走过后台，进入准备室的区域，中原中也还看到了今天舞台的主角diva。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符合人类审美的人形ai，不仅在人类社会中受到大众的追捧，在机器人ai的圈子里也是赫赫有名。 她的使命是“用歌声为人类带来幸福”。 而中原中也却只看见了这个ai背后，那些本该单纯的行动被赋予的肮脏意义，以及盛大灿烂的舞台之下堆积着的枯骨。 所以中原中也其实并不明白，治安官怎么会同意diva来横滨开演唱会。 都不用说其他，单是演唱会人群密集这一点，只要反异能派狠心动用最新型的武器，像是三天前针对港黑的袭击一样，破开横滨的防护屏障，就能对亲异能派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中原中也并没有在后台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眼看着演唱会开始的时间到了，他只好先退出后台，在幕布之后找到一个清晰的角度，往舞台下看。 莹蓝的光点在歌姬上台的那瞬间从左至右陡然亮起，开场爆炸的音乐里，清亮的女声彪了个高音。 中原中也看见了舞台下正在假扮他巡视的另一个自己，以及陪伴在他身边的恋人。 他看见并不算亮的荧光之下，横滨市居民们嘴角高扬的笑脸。 看见护卫舞台，维持人群秩序的机械刑警偶尔摇头晃脑，然后又被身旁的同事敲了脑袋，立马正经起来。 热烈的气氛铺面而来，却像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全息投影出金色的线条随着diva舞动的指尖浮现，然后“活”过来，游走在偌大的舞台之上。 “我们在世界尽头的废墟唱着希望的歌， 破碎的世界仰望黑暗坠入黎明。 是风在呼唤我的名字吗？ 是你在倾听世界的歌吗？ 滚烫炽烈的爱意， 别离的恋人， 或许终将在永恒的未来再次相遇——” 耀金色的光点从全息星空的穹顶落下。 歌姬diva闭上眼，攀高最后一句歌词。 中原中也正要放下撩起的红绒幕布，金色线条的“全息投影”却绕过舞台一圈，然后围着他的指尖、戒指圈着的指根打转。 散发着柔和的光，好似还有温度一般，将中原中也的指尖带起一缕刺痛的错觉。 然后被垂落而下的幕布完完全全阻拦在舞台之上，像是悄然无声的拒绝。 线条的金色在那瞬间暗淡下去，啪叽一下，无声掉在地上。 “呜。” 荧光棒挥舞的星海边缘，尾崎银叶突然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衣袖。 “【他】来了。” 这个世界的他果然来到了会场。 在听见江户川乱步推理出太宰治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尾崎银叶便有这种预感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自从上次他动手把人“锁”在武装侦探社外之后，这个世界的他便消失不见，不知道又在暗地里计划着什么。 这三天里尾崎银叶也与中也和侦探社的人分头一起去找过那个基地，但那个基地就像是并不存在横滨、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就连江户川乱步也没有办法。 因为尾崎银叶无论是到那个秘密基地还是原路返回，都是通过传送机器完成的，现在想想，这里面说不定也有【他】的手笔。 中原中也抬眼看向尾崎银叶。 两人对视。 “那些金色线条，应该就是他的意识载体。”尾崎银叶说着，微微皱眉，“上次我看见他时，他这个模样还是在一个奇怪的机器里。” “什么样的机器？”中原中也仰头看着深蓝的穹顶，最高处有一枚逐渐构建完毕的隐约泛光的实体图案，“……不会是那个吧？” 尾崎银叶顺着中原中也的视线看去，也是一愣：“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这句话尾崎银叶也想问一问，但很明显，这个时候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单单只是全息投影还好，问题是穹顶之上翻滚构建的那个全息沙漏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怪。 明明是幽蓝深沉中的唯一亮色，盯着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却好像要将人的意识吞噬吸收。 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尾崎银叶一时没想起来到底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但没关系，反正全部吞掉就好—— 男人脚下的影子不知何时爬到了全息沙漏的上方，在人潮汹涌的喧呼声里整个身体融化开来，不断延伸的黑色边界一点点将会场纳入自己的领域范围。 从深蓝变换为纯黑的穹顶仿佛在那刻“活”了过来，影子胀大的身体在沙漏的上方积聚，深黑的液态物质呈水滴状缓缓往下垂落，无声地将沙漏吞噬。 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想到了什么，尾崎银叶立马就要操控影子将刚刚吞噬下去的“沙漏”吐出来。 ——晚了。 尾崎银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那个瞬间被撕裂的痛楚占据。 健康的血色从他的脸上飞快地褪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身侧倒去。 中原中也连忙架住突然朝他的方向倾倒下来的男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突然能触碰到他了，满眼担忧：“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看见尾崎银叶这样虚弱的模样，他一时之间有点慌乱，但很快，中原中也冷静下来，想要用异能将两人带离这个地方。 但在他将异能覆盖在两人身上的时候，尾崎银叶架在他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 带着温度的呼吸抚在中原中也的耳边：“……我没事。” 然后，无力地垂下脑袋，滚烫的皮肤与中原中也的脖颈相贴，把青年整个人堵在墙壁和他之间，呼吸微微急促。 说话间，柔软的唇碰到青年的锁骨，“只是被夺取了部分影子，还死不了。” 尾崎银叶知道刚才他看着那个机器感觉到的熟悉是什么了，或者说，都到这个份上还想不起来，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种感觉分明是【祂】，不是人类之身的他，而是转生前还是邪神的祂。 造神。 尾崎银叶突然想起这个词。 名柯世界时，他以为樱川六花想要造神结果对方想要弑神，而现在，他真的遇见妄图造神的人类，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虽然并不违法，他是指世界法则，但这种行为放在他的身上，真的挺有病的。 尾崎银叶格外真切地想着，然后更加地把怀中的青年抱紧。 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我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 这个世界的他身体死亡而魂未散，地狱一开始就提醒过，是因为【他】的死亡导致这个世界出现游离现象，危险等级攀升。 也就是说，有部分可能这个世界发生的危机是【他】在主导，可他在得知这个世界他的意识还残留着是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结果现在却被当做了【养料】。 只见，原本被尾崎银叶的影子覆盖的穹顶此时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深蓝夜空，但原本全息沙漏存在的位置却被一颗黑色的茧替代，仿佛有生命般轻轻跳动。 下方气氛热烈的观众们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沉浸在虚拟歌姬的舞台里。 “咔。” 轻微的裂声响起。 中原中也被尾崎银叶按在怀里没有看见，那颗黑色的茧表面裂开一道不规则的裂痕，让里面纯白的光透了出来。 尾崎银叶在名柯世界时借助当时不稳定的世界规则，拥有能够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在影子身上而拥有第二个分身的能力，本质上是因为他转生也抹消不去的种族特性。 被囿于人类躯壳内，并不意味他不再能通过“影”再生，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 尾崎银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是，抢夺吞噬了同源的“影”之后，【尾崎银叶】复活了。